◆记者 雷明娟 文/图

一场夜雨过后，薄雾如纱。

晨曦初露，粼粼波光在赤水河上跃动。

站在威信县与镇雄县交界的香树村果哈河畔，眼前是一幅画：峭壁耸立间翠色欲滴，清澈河水中鱼群悠然游弋，白鹭翩跹掠过水面，与远山近水相映成趣。

这条充满生机的河流，曾因非法捕捞、污水直排、矿渣堆积而生态恶化。历经10余年持续修复，这条河不仅重现清澈，更成为长江上游珍稀鱼类的乐园，见证着沿岸村民从“靠水吃水”到“护水致富”的转变。

近日，记者蹲点香树村，记录这条生态之河的涅槃之路，感受赤水河畔生态文明实践中跃动的生命力。

鱼跃鸟欢今又是

“这里地名叫‘果哈峡’，河叫‘果哈河’。果哈是彝语的音译，意为红色的河，也就是赤水河。”果哈河边，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威信管护站职工陈文善蹲下身，将手指探入水中，水有些微凉——看着河里越发多起来的鱼儿，他忍不住哼唱起歌来：“赤水河啊百鸟欢唱，赤水河啊鱼跃龙藏……”

“现在水质明显改善，昆明裂腹鱼、四川裂腹鱼、宽唇华缨鱼、金沙鲈鲤等鱼类明显增多！”陈文善用网兜往水里来回捞了几下，几条小鱼蹦跳着浮出水面。

作为河道管护员，陈文善是赤水河生态变迁的亲历者。20世纪90年代初，由于沿岸人口密度大、经济发展相对滞后，赤水河干支流上修建了一批引水坝和小水电站，破坏了整个流域的生态系统，威胁到珍稀鱼类及长江上游特有鱼类的繁衍。加之群众环保意识较为淡薄，矿渣、垃圾被倾倒入河，生活污水直排入河，河水逐渐变得浑浊，河中的鱼群数量也日益减少。

2005年4月，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陈文善主动请缨参与保护区管护工作，他走村入户宣传环保政策，劝说渔民减少捕捞。

2019年，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云南管护局成立，相关部门开始了更专业的保护工作，制定了赤水河流域生态修复方案，组织志愿者清理河道垃圾。

“你看，现在的香树村是不是特别漂亮！”看着山水画一样的美景，陈文善有些自豪。

如今，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保护赤水河的行列，曾经的污染者变为环保志愿者，定期参与河道清理。穿村而过的河岸两侧，农家乐和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为村民带来可观的收入。孩子们在清澈的河水中快乐嬉戏，老人们在河畔公园散步聊天。

一条集峡谷风光、民族风情、赤水观光、科普研学于一体的农文旅融合路径在赤水河畔延展开来。

护河员的“三件套”

中午时分，雾气渐渐散去。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洒在果哈河上，碎成万千金光。

护河员郭洪银换上胶鞋，带上巡河“三件套”——小喇叭、网兜和宣传册，便与几名志愿者一道，徒步沿河岸开始了一天的巡查工作。

“小时候，这河水比现在还要清，鱼也多，我们经常下河摸鱼，渴了就喝一口河里的水，透心凉。”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郭洪银回忆起儿时赤水河的模样。

然而，随着经济发展，赤水河也面临污染威胁，生活垃圾、农业面源污染、非法采砂……这些问题一度让河水变浑。

2017年，当地推行“河长制”后，郭洪银主动报名成为护河员。从此，巡河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每次巡河，郭洪银都会仔细检查河岸是否有垃圾、是否有非法捕捞或排污的痕迹。遇到岸边玩耍的群众，他会提醒带走垃圾。发现河岸有塑料袋、饮料瓶，他就捡起来装进随身携带的编织袋里。

“这条河养育了我们，不能让它毁在我们手里。”四季轮回中，郭洪银用脚步丈量着这条巡河路的每一寸土地，也用心灵感受着赤水河的每一次脉动。

寒来暑往，赤水河依旧奔流不息。不同的是，过去的粗放发展模式已经改变，取而代之的是更严格的生态保护。

拆除小水电站、处理垃圾污水、整治硫磺矿渣、退耕还林还竹还果、禁止非法捕捞……呈现在眼前的是两岸青山叠翠、绿树掩映、鱼翔浅底、鸥鹭谐鸣的动人画面。

竹筏工开上游艇

“突突突……”轰鸣的马达声渐息，顾体权将游艇缓缓靠岸，河水轻拍船身，泛起圈圈涟漪。

如今的赤水河是长江上游唯一未新建干流大坝、可以自由流淌的一级支流。果哈峡全长约5公里，是赤水河干流上最险峻也最秀丽的一段。两岸峭壁耸立，青翠的林木从石缝里倔强地生长出来，倒映在河面上，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顾体权是土生土长的香树村人，从小在赤水河边长大。2006年前，河上还没有桥，村民们要过河，全靠他撑的竹筏。

“那时候，一根长篙，一张竹筏，就是我的全部家当。”顾体权蹲在岸边，眯起眼睛，仿佛又看见当年的自己——年轻力壮，站在竹筏上，一篙一篙地撑过湍急的河水。

2007年，果哈峡的自然风光被旅游公司看中，开发成了景区。旅游公司聘请顾体权当游艇驾驶员。竹筏换成了游艇，长篙换成了方向盘，他从此吃上了旅游饭。

“今年以来我接待了6000多位游客，收入从撑竹筏时每月2000多元到现在月入8000元左右，单是过年的那几天，收入几万元……”谈到收入，顾体权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方便多了，不用靠人力撑船了。”坐上顾体权开的游艇，船身轻轻一晃，离开了岸边。

“这是仙人脚、果哈桥、花鱼洞、鲢鱼洞……”顾体权一边介绍，一边握着方向盘沿果哈河溯流而上。他知道哪块石头下藏着鱼群，哪片水域在傍晚会有白鹭栖息。

站在果哈河畔，清澈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鱼群在水中游弋，岸边的民居与自然景观相得益彰。这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历经修复后终于濯污扬清，重现鱼翔浅底、水清岸绿、人水相亲的生态美景。赤水河清润山村，人与青山两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