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至上”的人本性:世界上所有美妙的旋律都应该属于你
“以人民为中心,贴近、依靠和服务人民,维护好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不断巩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思想基础”,这是“人民至上”的人本性的集中概括。尹马的小说《奔跑的梅曦》,一看标题,其张力就引导读者情不自禁地思考——梅曦为谁奔跑?为什么奔跑?梅曦虽然个头小,但走路带风,像一个飞快旋转的陀螺;她虽然不是踢足球的梅西,但奔跑速度比两个男性还快,总是像小学教师催促学生一样,“再不加速,太阳都快落山了”。梅曦收入少得可怜,租的门面只有10平方米;她每年考编都只差几分,感情生活空白,没有爱情、婚姻和家庭;她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却一直硬扛着。尽管如此,她大部分时仍行走在下队的路上,各族同胞早已把她当成救死扶伤的天使。无论是坚持要将老奶奶及时送进大医院抢救,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渡河去抢救难产的张家儿媳妇,文中都展现了这位“最美乡村医生”“人民至上”的人民本性。特别是梅曦那句“两个人的命比一个人的命更重要”,铿锵有力,令人震撼。老奶奶的儿子为了感谢梅曦,不仅赠送“白衣天使”的锦旗,还以苗家的《留客歌》——“山也把你留,水也把你留,山山水水都在把你留……”委婉地道出了苗族同胞共同的心声。后来,梅曦累倒了,不得不进城治疗,但她时刻想着早点回去,继续以自封的“大堰第一人民医院院长”身份,为乡村各族群众奔跑。至此,读者已然明白:梅曦为谁奔跑?为什么要奔跑?
最值得一提的是小说结尾的一幕——驻村扶贫干部成欢离开时,把黄局长送的可以召唤天上神灵的芦笙送给了梅曦。对此,苏阳评价说:“它应该属于你”“世界上所有美妙的旋律都应该属于你”。这一情节设置不仅首尾呼应,使叙事结构更加完整,还高度赞美了一生坚守村寨的“最美乡村医生”。她以民为重,一心为民,用实际行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最能表达苗族情感的芦笙韵律中,有感激之情,有赞美之音,还有和谐之声。
“日用不觉”的生活性:月光从瓦片的缝隙里照进来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各民族在长期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一种文化共生、发展共享、命运共存的集体意识,一旦脱离了现实生活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失去其本真意义。这种共同体意识“润物细无声”,是各族群众“日用而不觉”的行为准则和行为自觉。
《奔跑的梅曦》中描写的村寨,汉族、苗族同胞和谐相处,大家有时说苗语,有时说汉语,更多的时候是苗语、汉语混着说。这种“日用不觉”的语言交融,早已在日常生活中悄然实现,民族情感也如江河般深厚绵长。北雁在《行走巧家》中指出,“马树”这一地名源自彝语,意为“一片沼泽之地”。用彝族词语作汉族、苗族融居地的地名,本身就体现了两个民族在生活中自然融合的历史。语言在生活中的运用,常常是“日用不觉”的,这种“日用不觉”的交融,正是对民族大融合、大团结的生动诠释。
白族作家北雁以细腻而真实的笔触记录了巧家之行的所见所感,特别肯定了白鹤滩水电站移民安置工作。面对巧家创造的民族团结和社会和谐稳定的新范本,她由衷赞叹:“在高楼林立的移民安置社区,在规划超前的蒙姑移民小镇,在新型材料厂房,在葡萄种植基地,我亲眼看见了金沙江沿岸,一个典型农业县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团结和谐,华丽蜕变,乘风直上。” 蒙姑移民小镇处处洋溢着幸福生活的气息,民族团结、社会和谐的锦绣之花在这里绚丽绽放。
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作家和诗人用手中的笔、心中的情,深情讴歌家乡的山川河流与父老乡亲,无论是走进历史长河去聆听,还是身处现实画卷去描绘,他们的创作本身就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注脚,是对“日用不觉”的最佳诠释。纳西族作家黄立康的《读山水间的新词》、回族诗人沈沉的《在江底》《在荒冲》,以及回族诗人易州米的《产地昭通(外一首)》,都是最好的例证。这些从心底自然流淌、从笔尖自然倾泻的作品,犹如“月光从瓦片的缝隙里照进来”,无声地浸润着读者的心灵。
“生动呈现”的通俗性:吐出一粒粒文字,种在石头上绚烂开花
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中,人民群众往往难以直接理解和运用抽象的理论形态。基于这一认知特点,文学艺术家们以通俗化、生动化、多样化的呈现形式和表达方式,借助小说、散文、诗歌等多样化的创作形式,让读者在民族故事、民族情感和民族语言中,更好地认识和接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诗人萧相风面对“中华民族团结丰碑”的袁滋题记摩崖石刻,并没有刻板地讲述那段关于民族团结的光辉历史,而是用诗人的想象和生动的诗歌语言,首先构思了一个极具诗意的标题——《我,一个骑汉字而来的人》。这一标题既独特又生动形象,还通俗易懂。诗人笔下的袁滋题记摩崖石刻,在历史故事里绽放出民族团结之花,每一个意象都吸饱了墨汁,在读者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诗人师师的《彝族古歌(外一首)》中,“在他的歌声里打开记忆/四周的人,开始应和”一句,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荡起民族团结的浪花。民族历史作为集体记忆,既是维系民族身份的重要纽带,也是促进文化传承的关键要素,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通过文学作品巩固历史教育根基,营造多元一体的文化生态环境,从而构建以集体记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路径,促进民族团结与社会和谐。
值得一提的是徐佑发的小说《我们长存的友谊》。作为一部儿童文学作品,该书主要以阿尼和以木两个孩子的视角讲述民族团结的故事,虽然情节简单,却流露出真挚的民族情感,传递出民族团结互助的重要意义。特别是小说结尾很有意思——以木给阿尼讲刘伯承元帅和彝族首领小叶丹彝海结盟的故事,仅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寓意着民族团结的故事,需要代代相传,一直讲下去。
“增同存异”的包容性:正在花瓣背面书写新的诗经
《民族文学》刊发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昭通篇”作品,既有少数民族作家、诗人的作品,也有汉族同胞的篇章;既有讴歌民族团结的佳作,也有赞美昭通历史、现实生活、自然风光的杰作。这些作品的推出,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增同存异”包容性的体现。只有在尊重和包容各民族差异性的基础上推进大众化,才能真正凝聚共识,否则“有同无异,没必要强调共同体”。张俊的《黑颈鹤之歌》与张家雷的《古彝地变迁史》,无论是书写彝族的六祖分支、堂琅文化,还是描绘驿马古道、朱提银矿、僰人文化、红色文化,都展现了文化认同与融合的深刻内涵,激荡出民族发展的时代回响。
少数民族文化独具特色,少数民族作家所塑造的民族形象也独特而鲜活。彝族诗人师师在《在鸡公山峡谷》中刻画了一位牵马的少数民族女人。第一小节以鸡公山为背景烘托氛围,第二小节才点明她的温和、贤良与秀气,像一朵索玛花,赞美她虽然经历了“生活无数艰辛”,但“她的人间,仍充实朴素的笑颜”。诗歌仅仅短短两小节,但刻画出的民族形象十分鲜活,跃然纸上。诗人讴歌的是一个人,实际赞美的却是一群人。
好的作品总能引发共鸣。诗人柳燕的《大山包》刻画了鲜活的民族形象:“风中的彝族牧羊人披着羊皮袄/看大雾聚拢又消散,看大雪落了又化开。”虽寥寥几笔,却极具画面感。当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昭通篇”中,除了这些鲜明的少数民族形象,还塑造了许多汉族形象,比如深入少数民族村寨帮扶的成欢、苏阳,以及扎根大堰的梅医生。《民族文学》刊发的系列作品不仅展现了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例如棱角分明的彝族民居,檐椽上雕刻着配有彝文的图腾,还赞美了汉族文化的璀璨,如历史悠久的迟家大院、李氏支祠、陕西会馆等。特别是翟雄的《山茶花》,以花喻民族团结,极具“增同存异”的包容性:“每片花瓣都印有/傈僳族弩弓的纹样/白族扎染的云纹/与傣族孔雀翎的金斑。”而“彝语的谚语与汉语的对联/正在花瓣背面书写新的诗经”,则直接点明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在包容性与共同性中寻求文化交融,在开放性与差异性中实现共生共荣。
读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昭通篇”系列作品,不禁要引用翟雄《山茶花》中的一句诗来概括——“正在花瓣背面书写新的诗经”。作家、诗人们通过创作,不仅谱写了昭通民族团结的壮丽篇章,还在花瓣背面书写着新时代的诗经:他们用文字筑牢民族团结的精神堡垒,系紧社会和谐稳定的精神纽带,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着昭通智慧。
◆尹宗义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成机理包含三种路径:认知形塑的理论说服、情感激发的利益认同以及行为调适的行动自觉。然而,作家和诗人在文学艺术的殿堂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时,通常不依赖理论说服,主要是以故事感人、用情感动人。所以,小说家以讲好民族故事、塑造民族人物形象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散文家凭借真情实感、优美文字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而诗人则在诗歌的节奏与意境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种自觉的创作行为本身就是“行为调适的行动自觉”的体现。他们的作品既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客观反映,又是维系国家长治久安、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精神纽带;既是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力量源泉,也是巩固统一战线的重要法宝。
张江南和朱新武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大众化:内涵、机理与路径》一文中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的大众化包含群众化、通俗化、生活化三重内涵,具有“人民至上”的人本性、“日用不觉”的生活性、“生动呈现”的通俗性以及“增同存异”的包容性等特征。基于这一理论框架来解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昭通篇”作品,可以清晰地发现这些作品所体现出来的上述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