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老大回”,四十年前,全家人跟随在外工作的父亲离开故乡。四十年后,我们重归故里,乡愁涌上心头,泪眼模糊,老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如岁月镌刻的画卷,承载着我们深沉的记忆。每一个角落,都似在悄然诉说着过往。陈旧的屋檐,仿若还残留着儿时的欢笑;斑驳的墙壁,宛如印刻着岁月的沧桑。
走进老宅,熟悉的气息如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那些旧日时光,似一部老电影在眼前放映,熟悉而温馨。曾经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日夜,都如璀璨的星辰,点缀着记忆中的浩瀚天空。儿时与伙伴们嬉戏玩闹的快乐、夏日在院子里纳凉的惬意、冬日围坐在火塘边的温暖,一一浮现在眼前。
老宅,是心灵的归宿,亦是记忆中的宁静港湾,承载着我们成长的印记,见证着我们的喜怒哀乐。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老宅始终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我们归来,用她温暖而宽厚的怀抱,抚慰我们疲惫的心灵。
这个金秋,我们回到故乡,我久久伫立在老宅门前,仰望曾经生活的地方,心中满是疑问与感慨:“真是这儿吗?”门紧锁着,门前,喇叭花、粉黛草、臭灵丹等肆意生长,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漫长。我走近老宅,从门缝隙里观察儿时玩耍的地方。没错!这正是生我养我的老宅。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哥哥、嫂嫂来除草了。哥哥大步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可是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没能打开老宅的门。我开玩笑地问道:“哥哥,钥匙拿对了吗?恐怕你都不知道是哪一把钥匙吧!”哥哥、嫂嫂还有大姐,我们四个人的朗朗笑声,在这寂静的老宅前回荡。突然,“咔”一声,锁开了。几十年来,锁依旧是那把锁,只是沾满了铁锈,如岁月的勋章;钥匙还是那把钥匙,仿佛时光的使者,要引我们走入老宅。我轻轻推开门,那轻微的声响,唤醒了我沉睡的记忆。
眼前的老宅,天井里长满了杂草,一草一木比人还高,一枝一叶仿佛在守卫着这片古老的土地。青瓦红墙,楼板上当年的燕窝还一个个完好无损,那是小燕子的家。人鸟同宅,和谐共处,这是儿时美好生活的见证。一张张不可触摸的蜘蛛网,如神秘的面纱,守护着这古老而神秘的地方。
此刻,我站在老宅的中央,仰视着当年全家人动手修建的老屋,大楼连着小楼,还有那石礅灯笼柱和熟悉的木梯,我思绪万千,静静地凝视了许久。眼前的木阶梯略变了点颜色,承载着我们一家人的心血和智慧、梦想和追求。在岁月的变迁中,这一级级楼梯,象征着我们对更高目标的不懈探索与追求。看着哥哥、嫂嫂用手拔起的一棵棵杂草,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背着小书包,欢蹦乱跳地回到家,进门便看到父亲正好从工作的地方回来休息,在帮母亲织草席。当时哥哥、大姐、二姐都还小,他们在一边玩耍,我就凑上去,和他们一起打闹。不料,一个严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给我跪下!”我循着声音慢慢地把目光投向父亲,只见父亲严厉地对我说:“知道错了吗?”我又望了望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姐细声细气地说:“父亲在说你呢。”我惊讶极了,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父亲再次吼道:“还没听到吗?叫你跪下……”我只好跪倒在地。父亲再次严厉地问道:“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我回答说:“不知道。”“不知道?”父亲大声嚷嚷着,让我好好想想错在哪里,想好了再起来。我连跪了几个小时,头上还顶着一盆水。最后,我才知道父亲生气的原因是我放学回家后没有和家人打招呼。父亲趁此机会给我们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自那以后,我学会了尊老爱幼。
我慢慢地走在哥哥、嫂嫂除去杂草后开出的通往老宅厨房的这条路上,我静静地看着、听着、想着。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天回到家,做完作业后就要帮母亲做家务,主要是织草席。当时,卖草席是母亲补贴家用的一种方式。她每天都要和我们兄弟姊妹搓线、织草席。虽然一床草席当时才卖三五角钱,且非常费力,但她总是带着我们忙到深夜。有时太困了,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戳到母亲的手,鲜血就从母亲的手背上流出来,母亲回手一拳捶在我们的左肩上。其实,母亲是想告诉我们,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细心,还要有耐心、恒心、责任心:在面对复杂的任务和困难时,我们应不急躁、不焦虑,要以高度的责任感去对待。那时,父亲在外工作,母亲独自一人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又要盖新房,又要种田,还要挣钱供我们上学读书,实属不易。
此时,老宅里的一张张笑脸、一个个角落,天井里的一草一木,都勾起了我们深深的回忆,它们见证了那些难忘的往事,它们承载着我们的情感。老宅是我们心灵的栖息地,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最初的温暖和宁静。老宅,如同一座时光的宝库,珍藏着岁月长河中的璀璨明珠,放射出永恒的光芒。老宅,在向我们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老宅,永远是我们心中的乡愁。
杨艳玲